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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季孔丰 朱金小插人

文学 05-23

  “刀客”季孔丰

  对于桑洲镇竹山头村68岁的季孔丰来说,这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便是做了一辈子的刀。这刀并非挎在侠客腰间的那种刀,而是雕花人手中的那把刻刀。季孔丰说,在自己年富力强的那个年纪,宁海、象山、天台、鄞县等七县的雕花人都在用自己的刀。说这话的时候,季孔丰的语气中无意中流露出几分自豪。

  

 

  2  19岁时,季孔丰拜了师学手艺。起初,他学的是做农具。做锄头,沙吉(音,一种割稻子的农具)。那时,在地里营生的人多,许多人家都要用到这些农具。在季孔丰的印象中,每年的农忙,他总要跟着师傅到四处去砾沙吉。因为使用频繁,沙吉上的锯齿被磨平了,需要重新开锋。那时,活儿非常忙,忙了一天,晚上便睡在当地祠堂里。祠堂里的蚊子战斗机一样四处乱咬,但依然抵挡不住沉重的睡意。

  就这样,季孔丰做农具一直做到22岁。那一年,村里来了一个雕花人,问他会不会做雕花的刻刀,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从那时起,他在这个雕花人的帮助下,开始从做农具改行做刻刀。

  季孔丰说,做刻刀的工艺和做农具完全不同,从落料开始,要经过打毛坯、做翁、铺钢、熟火等一系列程序,其中最重要的一道手续就是淬火,一把刀的质量如何,硬度如何,完全取决于这个程序。起初的时候,他总是因为淬火不好,刻刀的质量一直不稳定。但做得多了,他就找到了规律。终于掌握了一套熟练的淬火工艺。

  现在的季孔丰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很少做刀了。面对我们的来访,他还是演示了一把淬火的手艺。他一手拉着风箱,一手往炉子里加炭,眼睛紧紧地盯着火苗。季孔丰说,炉火烧到杨梅红的时候,要及时下水,火候不到,刀子硬度不够,火候过了,刀子容易酥。落完水后,还要回一下火,这样刀子才能正式成品。

  对于普通人来说,季孔丰所说的那种杨梅红,根本无从发现。但季孔丰就是凭着自学,掌握了一手高超的看火技能,这是天生的本事。

  刀做成了,季孔丰便想办法去推销它。那时,他首先去了岔路镇的岔路雕刻厂。雕刻厂的几位师傅在看了季孔丰的刻刀后,说,这刀样子不错,就是不知道钢头怎么样。季孔丰自信地说,你们可以当场检验。于是,师傅们便取出一段竹根,用刀头横着凿。竹根是最硬的,如果刀头不好,几下就会崩了。但季孔丰做的刻刀,凿完后,却安然无恙。几位师傅当场便决定购买他的刻刀。正是因为这次成功的销售,口口相传,季孔丰的刀成了雕刻厂师傅们的新宠。季孔丰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最忙的时候,正月初一便开始接刀具的订单了。  学会做刻刀的第二年,季孔丰在自己的刀具上留下了一个记号,是从他名字中取出的一个丰字。季孔丰说,以前的人,买一把刀不容易,留一个记号,万一刀具出现了酥钢、软钢、割口,都可以凭借这个记号找到自己维修或者退换。

  那是40多年前,那时的人还没有什么品牌意识。但聪明的季孔丰却比别人往前多走了一步。多年以后,许多买过季孔丰的刀具的人都说,那时有一种刻着丰字的刀特别好用,也特别耐用。  对于刻刀,除了刀头的质量,季孔丰还很在意其它的细节。比如外表的光滑度,因为刻刀师傅的手长时间接触刀的外壳,如果打磨不到位,用起来会很不舒服。因此,在做刀的时候,季孔丰特别在意打磨的功夫。每一把刀,他都用锉刀、砂轮反复打磨,甚至都有了丝绸的质感。  季孔丰说,一把刻刀,一定要把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打磨到位,要光铴。  正是因为季孔丰的刀做得光铴,很多师傅见到他时,总会由衷地说一句,一握你的刻刀,心里就会觉得特别爽快。

  

 

  4  除了刻刀,季孔丰还做过铜活,那时的家具,很多都要用到铜件。还有,就是每年的五月初五,按照旧俗打一些宝剑、刀之类的铜件,给孩子挂在身上,可以壮胆,免受惊吓。但现在,因为家具的变化和风俗的转变,这些铜件已经没什么市场了。在季孔丰的印象中,上世纪90年代,宁波金龙饭店开业,要做一批古家具,还四处打听,找上门来,定制过一批家具铜配件。

  但这些,都不如刻刀给他带来的满足感要来得强烈。有一年,上海的一家红木家具厂,因为买的刀具不合格,四处打听,最后打听到季孔丰,便打来电报,让他赶紧做一批刀具寄过去。前阵子,著名的雕刻师沙汀还专门托人带信跟季孔丰问好。他还告诉季孔丰,几年前他从季孔丰这里定制的一批刻刀至今还封存着没有用,因为太好,舍不得。

  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季孔丰已经很少做刀了。特别是几年前,因为长时间坐着做刀,他得了严重的腰间盘突出,吃饭只能站着,上床时,需要先靠在床沿上,然后用手将自己的腿一条一条地抬上去。现在,虽然恢复了,但长时间地久坐,依然不行。季孔丰知道,自己做刻刀最辉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聊天的时候,季孔丰还说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说自己几年前遇到了一位老雕刻师柴金凤,柴金凤看见他便说,我当年从你这里买的一把三角凿,三十多年后还在用,那刀实在是做得好,一上手,半个月都不用磨。

  季孔丰说,虽然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做刀了,但每次听到这样的褒奖,都会暗暗告诉自己,这便是自己一辈子做刀的意义所在。

  朱金小插人

  二十多年前,我跟着一位收藏家朋友去了趟箬岙,看一张朱金踏步出帐大床。  当时,箬岙的这张大床在宁海非常出名。它庞大、繁复、金碧辉煌,放在主人家里,就如同一座古代的宅院。  记忆中,那张出帐大床的前段是踏步,约一米宽,踏步两边放有椅子和马桶,过了踏步,里面才是真正睡觉的地方。

  

 

  我记得那床前面立着四根华丽的朱色柱子,中间安嵌着精彩的人物朱金花板,柱子上方还刻有两对诗句,至今我还记得其中的一对是:并蒂花开百子图,双飞燕舞百年树。而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这床上有着十个可爱的朱金小雕件。床前的四根柱上,内挂六个小巧玲珑的楼阁,楼阁内有人物,家具,构成一幅幅旧时生活场景。顶上的床罩檐下,还立着四对人物,都是一男一女,共八个。个个明眸红唇,顾盼流连,十分招人喜爱,细琢磨,都是出自《西厢记》里的人物。  看到这几个小雕件,我很感兴趣。我问同去的那位收藏家朋友,这叫什么。他告诉我,这些小雕件有个专属名字,叫“朱金小插人”。  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开始留意小插人,也开始收藏小插人。

  朱金小插人也属于朱金木雕。中国的朱金木雕工艺至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它源于汉代的雕花髹漆和金箔贴花艺术,属彩漆和贴金并用的装饰建筑木雕,多用于寺庙的建筑装饰与佛像制作。  朱金木雕的艺术效果主要来自漆工的修磨、刮填、彩绘和贴金,所以有“三分雕,七分漆”之说。正是这种工艺,使朱金木雕产生了富丽堂皇、金光灿烂的效果。

  

 

  

 

  自明清来,朱金木雕普遍应用于民间日常生活,如日用陈设、佛像雕刻、家具装饰,特别是与人们生活关系密切的婚娶喜事中的床和轿。有句老话讲,一世做人,半世在床。所以过去的人对木床雕刻特别讲究,去“十里红妆”这样的博物馆里,就能看见古代的雕花大床是如何讲究。这样的床古代都是大户人家的家具,有些讲究的床,床内四周雕刻绘画,床外层层楼阁挂面,贴金朱漆极其富丽,而且梳妆台、点心盒、文具箱以及马桶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床内床外犹如一座小型的宫殿。做这样一张床,不厌其工,花费巨大,相传,有些床甚至要费3000工以上。而这种床也因此得名“千工床”。还有一种朱金轿子,更加费工,故而得一名称,叫“万工轿”。  那些朱金小插人便是这“千工床”“万工轿”上的眼珠子。

  “朱金小插人”,顾名思义,工艺是雕刻成型后漆上朱漆贴上金泊,它尺寸小,内容大多是人物故事。而最重要的是这个“插”字,这个字说明了装配工艺,能在床上随时插上卸下。  我个人看来,插人的这个插字,引申开来,还有另一层“穿插”的意思。打个比方,如果说朱金踏步床、朱金小姐床、朱金花轿、朱金台阁等这些器物是个花园,那么这些小插人就是穿插在其中的美丽的蝴蝶。

  

 

  浙东朱金床上的小插人形制大都相似,多为亭台楼阁、戏剧人物、蛮人送宝等吉祥如意喜庆味浓的题材。而朱金花轿和台阁的小插人,题材则以和合二仙、罗汉戏金蟾、魁星点状元等民间传说故事为主。

  这些年来,我见过许多一流的小插人,比如我的一位收藏家朋友收藏的一顶清代花轿,那顶花轿上有近百个小插人,有婴戏、相夫教子、农耕生活等,反映的是当时生动的民俗生活风貌。浙江博物馆里还有一张堪称镇馆之宝的花轿,四周的各式小插人和顶上和合题材的小插人十分华贵,据说当年是从宁海收藏去的。

  还有个有趣的现象,朱金踏步床、小姐床一般都比较花哨,有时候床上的朱金小插人尽管也很漂亮,但容易被床的花哨掩去风头。多年的收藏经验告诉我,床年纪越大,反而越不花哨,讲求线条,而且往往是越素的床,床上的朱金小插人一般就会雕得越精彩,有点睛意味。特别是宁波的甬式凉床,整张床没有一刀雕刻,唯独两个插人立在正中,夺人眼球。  总之,这些朱金小插人,都是古代工匠经过雕琢、打磨、漆朱砂红、贴金、彩绘等诸多工序才完成的,留到现在,很多都已经是民间的艺术珍品了。

  在普通人眼里,这些朱金小插人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但玩得久了,发现里面其实大有乾坤。比如,宁海的朱金小插人以才子佳人题材居多;奉化清中期的小插人功口最好最精、表现力也最强;三门的小插人多为骑马打仗题材;天台的小插人喜欢开眼雕(其它地方小插人一般不开眼雕,眼睛是画上去的);而象山的小插人朱金最出色。和这几处地方相比,浙东其它地方的小插人固然也美,但刻工、描金、着色上,总觉得还差了口气。

  

 

  浙东的朱金小插人除了雕工精彩,艺术表现力丰富,最关键的还在于玩朱金小插人有趣,题材有趣,造型有趣,把玩有趣,正所谓,方寸之间有天地。平时,我儿子看见家里收藏的朱金小插人,总喜欢对来我家串门的朋友说,这些朱金小插人是我老爸最喜欢的玩具。

  除了我自己,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也玩小插人。我有位小说家朋友张忌,一天,他随意在我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件奉化的戏曲题材的清代朱金小插人,他一下子就被电到了,当即让我开价,我不卖,他便“抢”走了。他也是收藏爱好者,原先多收藏瓷器和明清家具,自从接触了那个小插人,一下便又多了个收藏小插人的爱好。其实,他最近挺忙的,两个电影剧本在写,还欠了许多刊物文债。但因为小插人的吸引,他把许多的精力放在了寻找和收藏小插人上。没有多少时间,他就收藏了几百个“小插人”。这些“小插人”或文或武,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既有《西厢记》的才子佳人,也有《三国志》中的人物故事……更让我意外的是,平时,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小插人”,被他配上底座,精心装扮,竟个个成了漂亮的独立件。最近,他将他收藏的朱金小插人陈列起一面墙来,看见过的人,没有不被这面“小插人”墙所吸引住的。那天他还跟我说,他要收藏十面这样的“插人墙”,将来还要出一本跟小插人有关的书。我觉得,他真是已经掌握了古玩的真义,会玩,玩出了意思,玩出了门道。

  我还有个“师兄”陈盖洪,是朱金木雕的国家级传承人,他的朱金木雕博物馆里,也收藏着许多精彩的古代朱金小插人,特别是他曾在东亚博览会上展览过的、耗资几百万新创作的那顶朱金大花轿,其中最夺目的,便是那上面几百个朱金小插人。

  当然,在我的朋友中,收藏朱金小插人最多的,还是要数著名的收藏家何晓道先生,他的“十里红妆”博物馆和江南民俗艺术馆的展厅和库房里收藏了无数的朱金小插人,那真可谓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我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平时有一半时间都花在收藏上,我生活中的朋友也大多是收藏圈内的人。在我的收藏中,小插人可能是最不值钱的,但却总是给我带来很多的快乐。很多个夜晚,我都会把满抽屉的小插人拿出来赏玩,看人物的神情动态,看古代工匠的高超技艺。甚至,有时我还会把这些小插人放在桌上排成队队,此时的我也会有种当“指挥家”的满足感,有时候,我摆弄着、看着这些有趣可爱的小插人还会哑然失笑。

  今天,我早已是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了,但还能有自己的“玩具”朱金小插人,想想这也真是一件再有趣不过的幸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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